晚上八点,杨子越等在村口,他和表弟杨征一人骑了一辆山地摩托车,不一会儿段莘莘两人出现了,他朝他们招手,“这儿!予哥!”
段莘莘跑过去好奇的看着山地摩托车,“骑这个上山吗?”
“对。”
等盛向予走近了,杨子越介绍,“予哥,这是我表弟杨征,这是我……”
他说着说着停住了,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介绍盛向予。
盛向予开口,“我是他同学,盛向予。”
杨征笑着点头。
“还有我啊!”段莘莘唯一一个矮个子开口,“我是盛向予的大哥,我叫段莘莘。”
盛向予无奈的摇头,也没怎么否认。
最终四个人决定两两上山,杨子越本来打算带段莘莘,被盛向予威逼利诱的眼神下带着杨征走了,他俩在前面引路,盛向予带着段莘莘在后面。
段莘莘坐在后座,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外套,给他加油打气,“加油啊!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摔下去的!”
她刚说完,山地摩托车就不稳的晃了晃,她吓得赶紧抱住前面人的腰。
“盛向予!”
他的腰纤细有力,后背的脊梁骨硌的她生疼,她发觉他真的瘦了好多。
盛向予不太会骑,小时候和朋友玩的时候骑过一次,他一边回忆着杨子越刚才的指导,一边发动了引擎,“坐稳抱紧我。”
他的声音通过风吹到她耳朵里。
上山的路是被特意铺过的柏油路,四人前后上山,不一会儿到达顶峰。
顶峰处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,周围是软绵绵的草地,杨子越和杨征把烟火抱出来放在地上,冲着刚停好车的盛向予开口,“予哥,现在放吧?还是等会儿啊?”
“随便吧。”
“那就等会吧,我和杨征先去附近找个好位置。”说罢两人跑走了。
夜晚的风有些凉,段莘莘只穿了一件白色无帽卫衣,凉风吹在身上冻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没一会儿就发觉身上被披了件外套,她扭头,盛向予身上原本的蓝色运动外套到了她身上,此刻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,露出有力的胳膊,在月光下衬地皮肤愈发白皙。
“你不冷吗?”
盛向予摇头,“没事。”
两人坐在老槐树下,段莘莘抬头,隔着还没彻底发芽的树枝,漫天的星辰全然映入她眼里,一颗颗小小的闪烁,仿佛前世那些大大小小不为人知的往事,成千上万的从她脑海里涌出来,挂在了天空之上。
“盛向予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们小时候也这样一起看过星星,你记得吗?”
盛向予回忆着,思绪回到他十三岁那年,那个安静的夜晚,段莘莘突然跑到他家把他拉出来,两人坐在小区的凉椅上数星星。
他当然记得。与她一起的那些珍贵时光,他全都记得。
“那时候你数着数着就睡着了,哈哈哈……还是我把你叫醒的,那会儿你走路都摇摇晃晃的,可搞笑了!”
盛向予看着段莘莘的笑颜,月光洒在她身上犹如银色的保护层,任何人哪怕只是靠近都是玷污了她。
那时候的他没太懂那一刻的感觉叫心动,只觉得她很美好,想一直在她身边,贪婪的一直索取她的温暖。
没一会儿,漆黑的夜空被一束飞速上窜的火花分割两半,紧接着五彩斑斓的无数光点花朵般散开,伴随着烟火特有的爆破声,无数烟火绽放在空中。
段莘莘激动的抓着盛向予胳膊,指着天空,“盛向予你快看!烟花!”
他抬头,眼眸映出尽数绽放的花火。
再扭头,是被烟花照耀着的段莘莘灿烂的笑容。
一阵手机铃声响起,在盛向予裤子口袋里振动,他拿出来一看,上面显示着两个字,盛望。
心里像针扎一般的一阵刺痛,他眯了眯眼睛。
那铃声不依不饶的一直响,盛向予起身走到树后,接起来,“喂?”
“在哪呢?”对面盛望的声音依旧严肃,像是听到了这边的烟火声。
“什么事?”盛向予没有回答,反问出口。
面对儿子一如既往的冷漠口吻,盛望下意识就要骂出口让他注意态度,转念一想回忆起自己和赵茹离婚,三人吃饭时盛向予全程沉默隐忍着什么的模样,又叹口气,语气温和了一些,“明天清明,你跟我回去给你奶奶烧香。”
盛向予这才想起来最近是清明节,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坐着的段莘莘,想起自己儿时最疼爱他的已经去世的奶奶,鼻腔里“嗯”了一声,“知道了。”
说完他就要挂电话,盛望又接着开口,“还有钱吗?”
“有。”
“我再给你打过去一些。”
盛向予沉默。
从小到大,盛望唯一爱他的方式就是给他打钱,他不明白,盛望是不是不会当一个父亲,是不是没有人教他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父亲。
“你妈……最近有和你联系吗?”
“没有,”盛向予顿了顿,还是决定说出口,“她过得好,不必再与我联系。”
“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妈过得好?”盛望急了,心里涌起一股不甘,“你见过那个男人?”
盛向予喉咙里涌出一股热意,喉结动了动,把内心翻涌的情绪压下去,“比跟你在一块儿过得好。”
不出所料,盛望浑厚的嗓音像炸弹爆破一般的吼出来,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你妈跟着我好吃好穿,哪点受了委屈?!是她自己不知好歹非要跟那个卖保险的走!盛向予你可搞清楚,出轨的是你妈!不是我!”
“是,”盛向予靠在树后,背后一片透心的凉,“出轨的是我妈,但错的是你。”
盛望一下子愣住。
“你的确是个好干部,毋庸置疑,但你不是一个好丈夫,”盛向予压低嗓音,这才没让盛望听出他的哽咽,“我妈跟你这些年,你从没有给她过过一个生日,你不懂什么是爱,你把婚姻当商务合作,你在一点一点要我妈的命。”
说着说着,他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向背后的树,树干坚硬的裂痕划破了手,血丝一点点渗出来。
“以后别再问我她有没有和我联系,你不配,我也不配。”
他挂了电话。
他当然恨赵茹,看到她被搂着进了酒店的那一刻,他恨的要死,恨到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可他又能怎么办?他深知这些年来赵茹掉了多少眼泪,多少次红着眼眶给被皮带抽伤的他擦药,多少次面对盛望的破口大骂不敢多言。
两个不相爱的人的婚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,又能延续多久呢?
他当然恨自己无辜被抛下,可他不能怪赵茹,她临走时那不舍又无奈的眼神,早已说明了一切。
如若盛望有一点点人情味,哪怕他只是给赵茹生日那天买个小小的蛋糕,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局。
可事实却是,盛望到现在都不知道赵茹的生日是哪天。
他不能怪她,盛望更没有资格怪她。他们谁都没有资格阻止她奔向更好的归宿。
身后的烟火灿烂绽放,隔着一棵树,他站在黑夜的阴影里听着那热闹的花火声,明明是无比五彩斑斓,他却只觉得冷,后背贴着冰凉的树干,灿烂的影子洒在草地里,唯独隔开了这棵老槐树,也隔开了站在树影里的他。
第二天早晨七点,盛向予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,他换了一身黑色,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。
村口的大巴车已经停了十分钟,临走时,段莘莘递给他一株白色的雏菊花。
“这一天,希望你看到它可以开心一点。”
雏菊花是她一大早跑去路边找了好久摘的,因为她明白,这一天是清明节,她也要给爷爷烧香,所以盛向予心里的感受她无比理解。
盛向予接过,指尖捻着那朵雏菊,嗓音有些沙哑,“谢谢。”
“上车吧,一路顺风。”她目睹着盛向予上车。
隔着透明的玻璃车窗,她看清了压低帽檐的盛向予,口罩把下半张脸捂的严严实实,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些什么。
这一天的盛向予比任何时候都压抑。
车子发动,盛向予摘下口罩看着还在向他招手的段莘莘,临走时几乎用尽了力气般,冲她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。
自始至终,他都没有露出那双通红的眼睛。
大巴车开往南市需要两个小时,他拖着行李箱出了车站,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宾利,崭新的黑色和流畅的车型和周围的车格格不入,显得昂贵无比,路过的行人都在纷纷打量。
喇叭声响了两声,驾驶位下来一位身穿黑西装的司机,帮他把箱子放进后备箱,盛向予上了车,坐在后座。
司机王浩是盛望雇的,已经跟了很多年了,对盛向予也多少有了解,透过后视镜看到明显透着压抑的盛向予,边开车边开口,“小予,你也别怪你爸,他是副局长,平时工作真的是忙的不可开交。”
“嗯。”盛向予来回转着那朵白色雏菊,有些心不在焉。
王浩发现了他的举动,“怎么还拿着朵花?”
“临走时别人送的。”
“谁啊?”
盛向予看向窗外,南市繁华的街道一帧一帧的映入眼帘,与西关村截然不同,他开口,“很重要的人。”
王浩笑着打趣,“怎么的,大少爷看上哪家姑娘了?”
盛向予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,他把口罩往上提了提,这才挡住自己微红的脸,“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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